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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妄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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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确实。”



铜锅底下还支着炉子,火不大,刚好能让鲜汤一直汩汩轻沸着。这其实是个惬意又闲散的深冬夜,但闻时却很不舒服。



他就像是病了,沉疴难愈。躯壳是空落落的,耳里像塞了棉絮,听几个师兄闲聊也听不大真切,只有那么几个词句像带着细密的刺,在他心脏里一遍遍来回地生剐着。



钟思叫了他好几声,又伸手推了他一下,他才蓦地回神,抬眸看过去。



“我见你这几日都闷闷不乐、心不在焉,有麻烦事?”钟思问。



闻时定定地看着他们,忽然也看不真切了。



过了很久,他轻蹙了一下眉,含糊道:“没什么。”



钟思又用肩膀拱了闻时一下:“你别总是没什么挂嘴边,回头也给你取个诨名。”



庄好好无奈地摇摇头。



钟思哈哈笑着,比了个拇指对闻时说:“哎,知道你是这个。但有麻烦别总闷着,说出来师兄给你出主意。”



卜宁闻言露出了一副“你算了吧”的表情,有些头疼地说:“你别找乱子就谢天谢地了,想想你的疤。”



“上回是意外。”钟思吊儿郎当地摸着脖子,不在意地说:“人啊,偶有一失,哪能回回如此。”



闻时借着桌上火光朝钟思脖颈看去,那里确实有一条长疤,刚退痂,一看就是才落下不久。



可他居然想不起来那条疤的来处。



卜宁庄冶俱是了然模样,唯独他,想不起来昨日见到的钟思有没有这样的疤,他甚至……想不起来昨日是什么样的。



他也想不起来,为什么大小召煮了这样一锅热食,她们和尘不到却不见踪影。



就好像……场景都是摆放好的,没有前因没有后果,一切都是理所应当。而他穿梭在割裂的片段里,浑浑度日。



当啷——



碗被碰落在地,滚烫的热汤泼了满手。



闻时盯着自己依然苍白的手指看了很久,在卜宁他们有所反应之前,猛地站起身,丢下一句“我先回屋”,便匆忙出了门。



山道很长,他几乎飞掠直上。



尘不到的屋里亮着灯火,昏黄的光将那人的影子投映在窗上。



他在呢。



闻时跟自己说。



他就坐在屋里,跟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。只要想见,推门就能看见。看见他倚榻翻着书卷,或是支头摆着棋盘。



他会一直在这,须发无损。



山间岁月很长,他们明明还有无数个不断更迭的秋冬春夏。



他们明明还有很多年。



闻时抬起手,想要推开门看一眼屋里的人……



但他最终停在了半途。



从山腰到山顶,对他而言眨眼便到。但他此刻却觉得筋疲力尽,就好像他走了很久的时间很远的路,费尽了不知几生的力气,才能站在这扇门前。



他垂手低下头,抿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却在闭眼的瞬间,听见自己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,揪着五脏六腑猝然一痛。



“闻时……”他又听见有人叫他了。



是尘不到的声音。



可是很奇怪,尘不到明明就坐在一门之隔的屋子里,为什么声音那么远。又是为什么他在听到那声“闻时”的时候,会难受得再撑不住,躬下身来。



“闻时……”



嗯。



“闻时,别回头。”



我没回头。



“别哭。”



我没哭。



我没哭……



为什么要哭?



他攥着掌心,紧咬着牙,满心血味。仅仅是站直身体,就好像耗尽了全部力气。他眼前是花的,心脏越跳越重。



到最后,似乎整个松云山都跟着在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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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闻时感觉不到。



他就像一个麻药退散的将死之人,所有的痛苦都在苏醒和恢复,顺着骨骼皮肉一点一点地蚕食着,将他吞没。



他几乎什么都感知不到了,只能听见那个人一遍遍用低而温沉的嗓音叫他:“闻时。”



闻时……



闻时。



他转过头,透过一片模糊的视野看向山外。



之前在山腰的时候,卜宁说过一句,腊月十六了,再过些日子就是小年,山下的人要放灯祭神仙。



可那弯银钩似的月牙却依然挂在天边。



闻时一眨不眨地看着弯月,孤拔地站在那里。



直到旁边那间屋门被“吱呀”推开,沙沙的脚步在身边停下。



那一瞬真的很安静,连风都暂停了。像松云山最常有的长夜,万籁俱寂。



……



然后闻时闭上了眼睛,咽下满口血味,哑声说:“尘不到……”



“为什么这里的月亮总是不圆。”



为什么他不知春秋,不知冬夏。



为什么他常常上一瞬在山顶,下一瞬就落到了山脚。



为什么他总不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,也不知道明天将要去做什么。



为什么他不敢阖眼整夜整夜地坐在树梢上……



而他望了这么久,那轮月亮却从来没有圆过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


都是……



假的么?



而当这个念头终于出来的那一刻……



笼里江河俱下,山石崩塌,天地同悲朽。



曾经有人跟他说过,笼主顿悟的那一刹那,大约是这世上最痛苦也最悲哀的过程。



他听得懂,却体悟不深,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。



他在松云山的过去是一本并不厚重的书,寥寥百十页,他来回翻了无数遍,凑了这黄粱一梦。



而他终究要亲手把这一切斩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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